书接上回。
词曰:昼日移阴,揽衣起、春帏睡足。临宝鉴、绿鬟缭乱,未敛装束。
蝶粉蜂黄浑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阑、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话说敬济和傅伙计一起喝酒,吴大妗子的轿子来了,准备回家。月娘再三留她住一晚上,说:“嫂子再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吴大妗子说:“我已经在乔亲家那里住了三四天了。家里没有人,你哥在衙门里有事,无法在家,我还是走吧。明天请姑娘们一起来我家坐坐,晚上再去百病儿家。”
月娘说:“我们明天晚上去就好了。”
吴大妗子说:“姑娘们早点坐轿子去,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就行了。”
说完,她收拾了一盒元宵和一盒馒头,叫来安儿送她回家。李桂姐等四个都给月娘磕了头,告别后也准备回家。月娘说:“你们急什么?还等你爹回家再走。他吩咐我留下你们,说不定还有话要和你们说呢,我不敢让你们走。”
桂姐说:“爹去喝酒,到什么时候回家?我们怎么等他!娘,先让我和吴银姐走吧。他俩才来,我们已经在这里两天了,娘在家也不知道有多盼望我们!”
月娘说:“就是你妈盼望,一晚上就等不了了吗?”
李桂姐说:“娘说得对,我家里没有人,我姐姐又被人包住了。宁可拿乐器来,给您唱个曲儿听,您就放我走吧。”
正说着,只见陈敬济进来,交给月娘剩下的赏赐,说:“乔家和其他家都给贴轿子的各一块银子,一共十块,总共三两。还剩下十块在这里。”
月娘收了。桂姐就问:“姑夫,你看我们的轿子来了没有?”
敬济说:“只有她们两个的轿子到了,你和银姐的轿子还没来。从外面回来的人也不知道谁把轿子拿回去了。”
桂姐说:“姑夫,你真的回来了?你别哄我啊!”
陈敬济说:“你不信,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不会骗你。”
刚说完,琴童带着毡包进来说:“爹回来了!”
月娘说:“你们刚好没去,爹回来了。”
不一会儿,西门庆进来,已经有七八分醉了。他走进房间,坐在正面,董娇儿和韩玉钏两人跪在前面磕头。西门庆问月娘:“人都散了,为什么不让她们唱歌?”
月娘说:“她们求着要走了。”
西门庆对桂姐说:“你和银儿也赶紧走吧。把她们两个先打发走。”
月娘说:“怎么了?我说你们不信,就像我在哄你一样。”
桂姐苦着脸,不说话。西门庆问玳安:“他两个轿子在这里没有?”
玳安回答道:“只有董娇儿和韩玉钏儿两辆轿子在等着。”
西门庆说:“我不打算喝酒了。你们拿乐器来,唱《十段锦儿》给我听。让他们先走。”
于是,四个歌手开始唱歌。李桂姐弹琵琶,吴银儿弹筝,韩玉钏儿拨阮,董娇儿敲紧急鼓。一个接一个地唱《十段锦儿》中的“二十八半截儿”。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都坐在屋里听唱。
唱完后,西门庆给了韩玉钏和董娇儿两个唱钱,向他们告别出门。“留下李桂姐和吴银儿,其他人可以休息了。”
突然听到前面玳安和琴童吵闹,推搡着把夏花儿从李娇儿的房间里带进来,告诉西门庆说:“刚才我送两个歌手出去,拿着灯笼去马房拌草,喂马吃,忽然看见二娘的房间里夏花儿躲在马槽底下,吓了我一跳。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却不说。”
西门庆听了,就走到外面的明间穿廊下坐在椅子上,让琴童抓住那丫头跪下。西门庆问她:“你去前面做什么?那丫头不回答。李娇儿在旁边说:“我又没派你去,你干嘛到马房里去?”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西门庆只觉得丫头有意要逃走,于是命令琴童去前面拿鞭子来,把丫头拷起来,拷得她像杀猪一样叫唤。拷了一会儿,又敲了二十下。月娘看他已经喝醉了,也不敢劝阻。那丫头忍受不了,终于说道:“我在六娘的房间里地上捡到的。”
西门庆便命停止拷打,又吩咐李娇儿带她进屋子去:“明天就找人来卖掉这个奴才,还留着她做什么!”
李娇儿没话可说,只说:“这个贼奴才,谁叫你去前面的?三不知就出去了。你偷了她的金子,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夏花儿只是哭。李娇儿说:“应该把这个奴才拷死,才好。你还哭!”
西门庆说罢,把金子交给月娘收起来,然后去了李瓶儿的房间。
月娘让小玉关上门,然后叫玉箫问:“刚才这丫头也去前面了吗?”
小玉说:“二娘和三娘陪着大妗子去了六娘那边,她也跟着去了。谁知道她三不知偷了这锭金子藏在手里。刚才听见娘说爹让小厮买狼筋去,把她吓得不得了,在厨房里问我:’狼筋是什么?’我们笑着告诉她:’狼筋就是狼身上的筋,如果有人偷东西,不交出来,就把狼筋抽出来,用来绑住那人的手脚!’她听到后,肯定害怕了,晚上赶着唱的出去,准备逃走。没想到被小厮看见了。”
月娘说:“她到底是个小贼,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