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说，演讲应该像女士的裙子越短越好。我显然盖住膝盖了。
在北海市一中开学典礼上的演讲
（2024年2月26日）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很荣幸应邀与大家交流。说荣幸并不是客套：能与这么多中学同学交流，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人上了点年纪就易犯孟子所说的毛病：好为人师，不失时机地要找人絮叨。你们满足了我这个反映人性弱点的愿望，所以我首先要对学校表示感谢。
和我联系的老师说，给我20分钟时间。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不知道说什么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一位来北海工作了30多年的外乡人。回忆了一下，我先后在八九个机构工作过。我考大学上的是工科的机械系，读了一年后转学到文科的中文系。当过创作员、编辑、记者、企业职工、研究人员、部门负责人。但自我认知的身份是一个文化工作者。我出版过七本书，有小说、散文、科普读物、文史著作。成就微末，但能有所收获，有两个因素：一是读书，二是热爱。
我上中学的年代，刚打开国门，人们求知欲强烈。我读到了大量中国和外国的文学、哲学、心理学的著作，经济学读得少，要不然可能选择另外的职业了。那些书很多已经不记得书名、作者、内容，但我自己知道它们对我的影响，也印证了“书籍是照亮人生道路的灯塔”那句名言。不是所有人的路都是书籍照亮的，我是其中之一。从这一点说，我反对任何“读书无用论”的态度和观点。
说到热爱，就是对写作保持着始终如一的热忱，不断地学习、思考和探索，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写作中。世界上分配最公平的是时间，上帝给了每个人几十年、百来年的生命，由你自行支配，就看你选择并舍得在什么事情上花工夫。
交流的前提是有交集的话题。五六十岁的人与十几郎当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呢？没有办法，这是代沟决定的。我不能跟你们回忆我的童年，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怎样做作业，玩什么游戏、看什么玄幻小说。
我来前老师跟我讲就说说读书和写作，我想光说读书有什么好处自然是废话。你们坐在这里，说明已经知道了读书的好处；说怎样写作，也只是技术层面的事，属于“术”，今天我是来“布道”的，应该讲“道”不讲“术”。想来想去，就提几点建议吧。
一要博览群书。我先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读书？（有同学回答：为了以后找工作。）对，这是一个原因。我觉得读书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有选择的机会，实现人生更多的可能性。美国人形容朝鲜战争是“在错误的时间同错误的敌人打的一场错误的战争”，我觉得读书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书有工具书、教科书、文学、哲学、炒股、炒菜，《怎样快速获得女孩的欢心》《一百个非去不可的地方》《海洋动物大全》，等等等等。我觉得在初中、高中阶段，应该博览群书，扩大自己的知识面，这样才能形成属于自己的知识结构。艺多不压身，书多不累人。吃要杂食，书要杂读，“开卷有益”。喜欢文科的要读自然科学，喜欢理科的要读人文，这样才能为以后的“专”、也为人生的可能性打下基础。
读书是一种传统，中国传统文化讲“耕种传家”。我到浙江南浔在民国名人张静江故居看到一副对联：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宋代大臣倪思总结：“天下之事，利害常相伴，有全利而无害者唯有读书。不问贵贱，贫富、老少、读书一卷则有一卷之益，读书一日则有一日之益，故有全利而无害也。”
人们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来过廉州的苏东坡有两句关于读书的诗，一句是“读书万卷始通神”，一句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不仅能获得知识，还能培养气质。人们经常笑话“书卷气”，其实书卷气是最好的一种气质，比铜臭味、江湖气好一百倍。
二要特别学好语文。中学的各门课程都很重要，包括音乐、地理、美术等，我不主张偏科，但我主张特别要学好语文。我们读到的名著都是语文好的人写的。语文是其他学科的基础，也是生活的基础，包括与人的交流，以后写求职信也用得上。
我们读过的著名书信，像三国时杨炯写给刘备的《陈情表》，诸葛亮的《出师表》，司马相如的《与卓文君书》，丘迟的《与陈伯之书》等，这些千古名篇，都是语文高手的作品。古人说“立德立功立言”是三种不朽之事，曾国藩就是代表。
学好语文，除了多读，就是多练，三天不练成生手。著名作家贾平凹大学毕业后还在练习写作，经常几个人写同题作文，看到某处风景、某种事物、某个人，每个人各自写自己眼里所见。当时跟他一起练习的白描老师现在北海居住，他说当时其他人都是写自己看到的，贾平凹却写心中所想的，比如写一个挑水的姑娘，别人平铺直叙，看到什么记述什么，比拼的是语言的丰富，华丽，生动，他却虚构情节，写他凭空想岀来的姑娘挑水撞到人，流露什么表情、神态，贾平凹就这样练出了文学想象的翅膀。
三要知北海。生于斯长于斯，北海是在座每个人生活的少年，是你的文化背景，是每个人的根，也是“梦想开始的地方”。要了解它的前世今生、来龙去脉。
北海人杰地灵，这里有成语“合浦珠还”的美丽传说，有一代文宗苏东坡在廉州留下的文采风流，有明代大儒张岳、戏曲家汤显祖、爱国将领陈铭枢等先贤，要了解这里的海丝文化、南珠文化、1876年后的开放文化、红色文化、疍家和客家文化，树立文化自信，因知而爱，因爱而行、有更大的动力，使将来的自己与家乡互相引以为自豪。
最后一点，我特别想说的是要有志向。在晚清的史料上，对北海人的评价是“易于取足，赋性慵而生计拙，且无远大志”，当时是传统农业社会向工商社会转型，这是与广州等发达地区比较得出的结论。但北海是广西对外开放最早的地区，最早用上电灯，最早有邮局、西医院，最早放电影……1984年成为中国沿海首批开放城市之一。要破除“易于取足”的传统，树立远大的志向，敢于走出去。树立远大志向不是为了做人上人，而是为了完善自己，做好自己，像歌里唱的“长大后就成为你想成为的你”。
北海有许多走出去的人，成为各行各业的楷模、翘楚，从本质上说，他们都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像语言学家岑麒祥，作家陈建功，导弹专家陈家礼，画家辛莽、黄铸夫，音乐家张文纲，雕塑家魏小明，广告策展人高峻、年轻一代画家罗寒蕾等，还有很多很多。
要立大志，除了埋头做作业，埋头答试卷，埋头做实验，还要抬头仰望星空。有人在星空中看到虚无，有人在星空中看到偶然，有人在星空中看到生命的价值和使命。生命并没有终极的意义，它的意义就在于在过程中见多识广，变得丰满而精彩。有了志向才会有毅力、有信念，才能像北海的先贤、前辈一样，成为自己希望成为的人。
我还想说，不要太早框定自己发展的方向。一个人很难想象得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自己的职业、工作和生活状态。在这个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ChatGPT，最新的SORA ，改变、消灭和催生大量的业态。你现在希望的主业以后可能成为业余，你不在意的副业可能成为主业。你学过的知识能帮助你做各种尝试，实现各种可能，前提是要不断学习，不断适应，才能掌握主动权。
在这里我想分享个故事：我的小孩也曾经是一中的学生，这是他的母校。他念小学时非常喜欢奥特曼，买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奥特曼。我不想给他买，他声称自己最喜欢奥特曼，会一直喜欢，长大了、老了也喜欢。现在他对奥特曼说不上厌恶，但完全视若无睹。我经常拿这件事笑话他。每个人都要知道，你以后会有更广泛的兴趣，人生会有更多的可能性，包括不必急着谈恋爱找男女朋友，要志存高远，勤奋学习，为美好的未来做好准备。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