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
大木盒子收音机里传出来咿咿呀呀的秦腔声,我听不懂,小时候也不是那么喜欢听,特别是旦角的唱词,一句话能唱半天。妈妈说这是王宝钏在唱,折子戏,名字叫《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只知道是王宝钏、薛平贵的故事,具体没想着去了解。反正就是一个“苦”字,苦死了都。
后来,一说到冷,不禁就想到了寒窑,有多寒有多苦也没有体会过,反正一说起这两个字,就要缩缩脖子袖袖手,特别是在老家的那个严冬里。
在村子里的年代,我们冬天取暖主要是两个途径:火炉子和炕。一般厨房里那种厚实的土炉子主要用来做饭,取暖是不大可能的。取暖的都是那种铁炉子,一种是简易式的,一种是带烤箱的。铁炉子取暖、做饭、烧水等多用途功能俱佳,如果用那种耐烧的碳烧火,炉子顶部的盖圈整个会烧红;大多数情况下烧的是煤块,煤块是用碎煤和土混合起来,拓制的一种燃料,优点是耐烧和省钱,缺点就不是那么热。好碳只有在重要的日子里烧得多一些,比如过年,家里来客人等场合。
炉子一直旺着烧也不必要,一是烧不起,二是白天的时候也没那么冷。要保暖还经济的做法是“压火”,压火就是让火不那么大,也不要灭掉。压火核心就是不要让炉子里的空气流通那么欢畅,一般是多放些煤块,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不易着起来的煤灰或者碎末末似的煤末子,注意不要把火盖得死死的,那样的话火容易灭。
压住的火能持续很久,这时候的炉子没那么烫了,当然也不冷,一直在散发着微热。这时候炉盖子上放一些需要保温的汤、水或者干粮等等的就非常合适。过年的时候,有的人在放炮前喜欢把炮放在压着火的炉子上干燥一下,其实老家哪里会潮啊,结果火不小心着大了,炮被点燃了,噼里啪啦炸一屋还好说,浪费了炮可真令人恼火;还好,那时候大家基本买不起烟花,要是烟花在炉子上喷起来,那就糟了,农村的屋子顶上一般都是用报纸或者塑料带子护着的,那非起火灾不可。
晚上睡觉的时候,炉子压火非常重要,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北方可真冷,如果再来场北风裹着雪花,那就更冷了;冬天夜长,如果压火技术不是那么好,或者炉子没那么好,就需要半夜起来再照顾一下火炉子,否则炉子灭了就麻烦了,冻且不说,大寒夜再找引火的东西生个火那就麻烦了,烟熏火燎的还半天热不起来,大家的美梦都会被破坏了。
如果要做饭了或者要用火的时候,妈妈就会说“赶紧把火透开”,这样的话,炉火一小会就旺了。
盘炉子是个技术活。买回来的炉子是个铁架子,要想用得好,还得用黄胶泥在里面塑一个炉腔出来,这个可真是日积月累的技术活,盘得好的炉子,火特别利索,出烟也特别利索;盘得不好的炉子,半天火不旺,死气沉沉的还爱打倒烟。盘炕也是个技术活,和盘炉子一个原理。
炕是老家农村最重要的睡觉之处,冬天在炕洞里煨上烧头,那炕就暖暖的,躺在被窝里很是舒坦,我感觉可以叫炕疗,因为很少有听到谁得风湿之类的病疾,还有其它由于潮湿带来的各种不适。炕有石板炕和土坯炕之分。石板炕是用平整的石板砌成的,主打一个结实和持续保暖性;土坯炕热得快凉得快,不结实。很多地方很难找到石板,土坯炕是无奈之举。
烧炕的火候很重要,太烫太冷都不成,烫了人睡不住,还容易着火。不少人家的羊毛毡上都有焦块或者一个洞,那都是炕太烧了所致;土坯炕不结实,用了年头久的,会塌!不明就里的爱跳的小孩子,也跳塌过不少炕。
如果家里人多屋子多,经济条件没那么好,一般主要在上房生炉子,其他屋子主要靠炕来取暖,还有实在没办法的,那就是靠厚被子褥子来睡觉保暖,人缩在厚褥子被子裹着的窝里,靠自身热量来烘暖被子,头没办法,那就只有带着帽子睡觉了。戴帽子睡觉不太舒服,如果半夜帽子掉了,那寒冷真是把头冻得很疼。
一般人家的上房都很大,靠炕边放着炉子,晚上压了火了,屋子的另一头还是比较冷的,如果屋子的保暖性不好,再碰上比较冷的那么几天,另一头放着的水缸或者酸菜缸,表面都会结冰。
没生火没烧炕的屋子特别冷,基本是天然冰箱,吃的东西放里面再不坏,能放好久。屋里放的腌菜缸,捞出来的菜带的都是冰碴子;如果喝酒喝多了,吃一盘子带冰的腌莲花白,那感觉爽极了,堪比吃了火锅之后吃一筒冰激凌。
小时候在老家,冬天里常见的话题之一就是冷,防寒保暖是特备重要的事情。一提起寒窑,总觉得比我们那里要冷得多。
后来知道,窑洞的特点是冬暖夏凉,即使是没有生火的窑洞,也比我们那个土块垒成的不生火的屋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