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类的

爱情、独立与衰老

男人的幸运在于

在成年和小时候

别人迫使他踏上

最艰苦,但也

最可靠的道路

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

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

一切都促使她

走上容易走的

斜坡

人们非但

不鼓励她奋斗

反而要对她说:

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

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

当她

发觉受到

海市蜃楼

的欺骗时

为时已晚:

她的力量即在

这种冒险当中

已经消耗殆尽

她对他而言

并不是一切

但她

竭力相信自己

是必不可少的

而必要性

没有等级

如果

他“不能没有她”

她便自认为是他

宝贵的生存基础

从中,得出

自己的价值

满心欢喜

为他服务

但他必须,感激地

承认这种,服务:

按照忠诚的

一般辩证法

奉献便即

变成要求

一个审慎的

女人会寻思:

他所需要的

果真是我吗

男人喜欢她

即以特殊的

温情和愿望

想要得到她

但他

对别的女人

就没有如此

特殊的感情?

许多恋爱的女人

心甘情愿地受骗:

她们想要

无视一般

包含在了

特殊之中

男人让她们

产生了幻觉

因为他一开始

也有这种幻觉

他的

欲望中常常

有一种狂热

似乎在向

时间挑战

在他想要这个

女人的那一刻

热烈地想要她

而且只想要她

故而,那一刻是绝对

只是,那一刻的绝对

女人受愚弄

过渡到永恒

她被主人的拥抱神化

以为自己总是神圣的

生来就是为神服务的:

只有她

才能够

这样做

可是

男人的欲望

既是激烈的

又是短暂的

一旦得到满足

很快就会消失

而女人往往在

产生爱情之后

变成他的囚徒

这是整一个

通俗文学和

流行歌曲的

题材

一个少男走过

一个少女唱歌

一个少男唱歌

一个少女滂沱”

男人长久地依恋女人

这个仍然并不意味着

她对他是必不可少的

但这正是她所要求的

她的退让只有在恢复

她的威望的情况之下

才能挽救她

不可能,逃避

相互性的作用

因此,她必须受苦

要么就必须自我欺骗

她往往先求助于后者

把男人的爱情

想象为她给予

他的爱情的

准确对等物

她自欺地

把欲望当成爱情

把勃起当成欲望

把爱情当成宗教

她迫使男人欺骗她:

你爱我吗

同昨天一样爱吗

你始终都爱我吗

她灵巧地,在缺乏时间

做出微妙和真诚的回答时

或者在情势不允许

这样做时提出问题

正是在交欢中

在病痛初愈时

在呜咽时或者

在火车站月台

她紧紧地追问

她把

得到的回答

当做战利品

得不到回答

她就让沉默

代替说话

凡是真正

恋爱的女人

多少是妄想狂

一个

正常的女人

有时最终会

对事实屈服

承认自己

不再被爱

但是只要

她没走到承认这一步

她就总是有点不诚实

甚至

在彼此相爱的情况下

一对情侣的感情之间

也有一种根本的差异

她竭力要掩盖

男人须在没有

她的情况之下

也能站得住脚

因为她,希望

得到他的辩护

如果他对于她

是不可或缺的

这是因为她要

逃避她的自由

但若他承受

这一种自由

(没有它,他

既不可能是英雄

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没有什么东西

也没有什么人

会对于他是

必不可少的

女人接受的依附

来自于她的软弱

她怎么能在她所爱的

恰恰是其力量的男人

身上找到相互依附呢

真正的爱情

应该建立在

两个

自由的人

互相承认

的基础上

一对情侣的

每一方会

互相感受到

既是自我

又是对方

每一方

都不会放弃超越性

也不会伤害自身

两者将会一起揭示

世界的价值和目的

对这一方和

那一方来说

爱情将通过奉献自身

展示自己和丰富世界

男人争先恐后地宣布

对女人来说:

爱情

即是她的

最高实现

尼采说:

作为女人

而去恋爱

的女人

只会

更深刻地

成为女人

巴尔扎克说:

高层次来说

男人的生活,是名誉

女人的生活,是爱情

女人

只有把她的生活

变成持续的奉献

才会与男人平等

如同,男人的生活

即是,持续的行动

那样

但这

仍然是一种

残忍的欺骗

因为女人

所奉献的

男人根本

不会操心

要去接受

男人

既不需要,他所要求的,无条件忠诚

也不需要,取悦他的虚荣心的,盲目崇拜:

他只有在

无须满足

这些态度

所带来

的要求

的条件之下

才接受它们

他向女人宣扬要奉献

她的奉献又使他厌烦:

对自己无用的奉献,感到不知所措

对自己虚妄的生存也感到不知所措

有一天,女人或许

可以用她的“强”去爱

而非用她的“弱”去爱

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

不是自我舍弃,而是自我肯定

那时,爱情

对她和对他将一样

将变成生活的源泉

而不是致命的危险

但是在

这之前

独立

爱情以

最动人

的面貌

概括了压在封闭于

女性世界中的女人

受伤害

又不能

自我满足的

女人身上的

诅咒

无数的爱情殉道者

抗议着命运的不公

因为

它把荒凉的地狱

当做最后的得救

提供给她们

独立的女人

今日在

对职业的兴趣和

对性生活的操心

之间抉择

她非常难

找到平衡

如果她要

实现平衡

代价就是:

做出让步、牺牲、

使出杂技的功夫

这就要求她处于

持续的紧张状态

应当,从这里

而远非从生理依据中

寻找常常

在女人身上观察到的

神经质和脆弱的原因

很难确定女人的身体构造

在什么程度上在她身上

表现为不利条件

例如:

人们

时常寻思

月经产生

什么障碍

通过

活动或行动

成名的女人

似乎对此

并不重视

她们的成功

是否正是应该归因于

每月不适的程度很轻

人们可以思索

是否正好相反

选择

主动的、

有雄心

的生活

给予她们

这种天赋

因为女人

对她的不适的关注

加剧了这种的不适

女运动员、

行动的女人

不像其他女人

那么感到痛苦

因为

她们不介意

自己的痛苦

当然,也有

机体上的原因

我见过有些

体格强壮的女人

每个月要在床上

躺上二十四小时

忍受无情的折磨

但她们

的事业

从未因此

受到阻碍

我深信

落在女人的身上的

大部分不适和病痛

都有精神原因:

妇科医生就是

这样告诉我的

正由于我所说的精神紧张

由于女人承担的各种任务

由于

她们在其中

挣扎的矛盾

她们一直

疲乏不堪

用尽她们

的力气

这并不意味着:

她们的病痛是

想象出来的

病痛

就像其反映的处境

是真实的、强烈的

但处境不取决于身体

是身体,取决于处境

因此,当

工作的女人在社会上

拥有她该有的位置时

她的

健康状况

不会损害

她的工作

相反,工作会

大大有助于她的生理平衡

不让她只是一味关注身体

女人

不能够使人

产生安全感

她故作高傲

她夸大

她做得过分在

事务和管理中

她表现得

一丝不苟、

吹毛求疵、

动辄咄咄逼人

就像在学习上

她缺乏从容、奔放和勇气

为了成功,她变得拘谨

她的行动是系列的挑战

对自己的

抽象肯定

这是缺乏

自信产生的最大弊端:

主体不能,忘掉自己

这个主体

不能豪迈地

奔向一个目标

而力求做出别人

要求的价值表现

在大胆地投向目标时

会有遭受挫折的危险

但是也可以达到

意想不到的结果

谨慎会导致平庸

在女人身上

很少会遇到

对冒险、

不求结果的

体验的兴趣

没有功利

的好奇心

她力图“从事

一门职业”

就像别人

要为自己

建造幸福

她受到

男性世界的

支配和围困

并没有胆量

砸烂天花板

不能热情地

投入计划中

她仍然把

她的生活

看做一项

内在性的

事业

她不是指向一个目标

而是通过

对象指向

主体的成功

从女人承认变老那一天起

她的处境改变了

至今,她还是

一个年轻女人

与神秘地使她

变丑和

变形的

不幸

作激烈斗争

她变成一个无性别的、

但达到完成阶段的不同的存在

一个上年纪的女人,可以认为

这时她绝经的危机,已经过去

但不应该

下结论说

今后

她的生活

变得容易

当她放弃

与时间的

厄运斗争时

另一种战斗开始了

她必须在人间

保持一席之地

女人

正是在她的

秋天和冬天

摆脱枷锁

她以自己的年龄为借口

逃避压在身上的苦差事

她太了解

自己的丈夫

不再被他吓倒

她避开他的拥抱

在他身边

——

友好的、

冷淡的

敌意的

态度

——

安排着属于

自己的生活

若他比她

老得要快

她就把夫妇的领导权

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也可以让自己

不顾时尚和舆论

她免去上流社会的义务、

不再关心节食和美容

至于

她的孩子们

他们已长大

不再需要她

他们结了婚

已经离开家

她摆脱义务

终于,发现

自己的自由

不幸的是

在每个女人

的历史里头

重复

出现我们

在女人的

历史当中

看到过的

这个事实:

女人总是在

无事可做时

发现这自由

这种重复

并非偶然

父权制社会给予

一切女人的职能

受奴役的面貌

女人只有在失去

一切有效性之时

才摆脱奴役地位

将近五十岁

她充分占有

自己的力量

感到自己

富有经验

男人正是接近

这个年龄之时

达到

最高的地位、

最要的岗位

至于她

她已经

要退休

人们

只告诉过

她要忠诚

如今任何人

也皆都不再

要求她忠诚

她变得无用

不能证明

自己生存

的必要性

她望着余生

毫无希望的

漫长岁月

喃喃地说:

再没有人

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