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早就梦想逃离这一切
文 | 倪志平 编辑 | Za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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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目光犹豫而沉重地在布满裂纹的天花板上扫了一遍，似乎想在上面找到某种答案。沉思片刻，他缓缓地用胳膊肘撑起身体，环视那个空洞而灰暗的房间，这里曾是他的避风港，如今却成了离别的起点。巨大的孤独感涌上了心头，他发现自己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如果留在这里，他仍将是村子里的隐形人；如果离开，会不会是从一个旧陷阱里爬出来跌进另一个新的陷阱？但他不想，也不能忍受自己成为这块贫瘠土地的囚徒，他渴望逃离这个阴暗潮湿又狭窄的房子。他下定决心，即使是临行一刻，他也不会回头，不会迟疑。他要逃离，能走多快就走多快，象那些同样默默离开村子的乡亲一样，不留恋地告别这片让他心碎的土地，把这些灰头土脸的房屋的影像从记忆中尽快抹去。
出发前的深夜，他在屋里坐立不安，冷风从门缝钻进来，立刻嗅到一股霉味。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难抵御某种突然涌起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当行李被打包，当家园将被抛弃，他唯一的财富——他的过往与身份——似乎也随之消散，如同随风散去的灰尘。
他很早就梦想逃离这一切，梦想着去更大的世界、更鲜活的空气、更光明的未来。现在，这个梦想成为他逃跑的动力。那一刻，他决定带着对城市的向往挣脱现在的枷锁，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不仅是艰难的迁徙，更是灵魂的重生。他会去寻找那个更宽阔的天地，即使步履蹒跚，也绝不回头。
三十年过去了，他已经在远方找到了新的栖息地，那片曾令他夜不能寐的土地，现在只余下淡淡的轮廓，在晨曦中渐行渐远。但即使他已经与之前的生活有了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某些时刻，在他心底某个深藏的角落，仍会突兀地响起故乡的呼唤。这声音，有时是童年记忆中路过的河流，有时是在春风中摇曳的稻田。内疚和怀念夹杂成奇妙的情愫，在寂静的夜里，他仍能听到天花板裂纹上的呢喃，那并非牢笼，而是根，是他身份的起点。对故土的逃离与梦回绝不是他个人的命运，而是一个大时代轮回中某一代人共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