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与《繁花》
作者 陶冶
电视剧《繁花》拍得精彩,从故事的跌宕起伏,到角色的塑造都能锁住观众追剧的热情。特别是拍摄人物的角度与一幅幅的暗背景,使画面的美感更生奇效。
    《繁花》的片名由何而来呢?当然是来源于金宇澄先生的同名小说《繁花》。而电视剧《繁花》与金宇澄先生的小说《繁花》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故事,用东北话说,两个故事根本就不搭嘎。
    电视剧《繁花》像是在某种点位上的宏大叙事,唯一与小说《繁花》有牵扯的不过是几个人物的名字及“夜东京”“至真园”酒店的名。特别是电视剧《繁花》中游本昌饰演的师爷级人物——“爷叔”,是电视剧中杜撰的人物,小说中并无此人。倒是有个“二楼爷叔”,却是个好色的龌龊小人。


    金宇澄先生的小说《繁花》,是以细腻的笔触,通过三个主线人物与各类人等的联通延展,展示了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末一个地域在大环境的冲击下,民间生存状态的变迁及人际关系与社会走向的形态。是以上海腔调,写实的笔法描绘了四十年间的世间冷暖。

    作者用了两条脉络的穿插交集融通一体。以聚散离合的悲情故事让人回味难以左右的生命生长与生存。小说中三个主线人物,阿宝、沪生、小毛,于儿时的六十年代初结识、往来、成长,直至成年后的交集,见证了时代动荡与变迁给人们各自带来不同的变故。
   


    阿宝一家被从市中心撵去了城郊的简陋房舍,喜欢的邻居小妹蓓蒂与老阿婆失踪。沪生邻居,一位热爱诗歌的少女——姝华,去东北插队,眼见着同车的女青年坠入列车与站台之间,压断了一条腿,后伤愈留城。而貌似奔往诗与远方的她却是在生了仨娃后精神失常,回上海医治。“大飞机出事”后,沪生不再趾高气昂,跌落于狭小的生存空间。小毛邻居,时髦的大妹妹既不甘心又无奈地被分配到安徽大山深处的三线工厂,造反派驾船来请小毛的师傅教拳脚……直至阿宝的父亲被平反,一个时代结束,处处是点睛之笔。就连民间着装的变迁都是极为细腻精彩,军帽、军挎、军装是身份的象征,带拉链的层层翻领、外裤角下露出里面运动裤的底边、白底布鞋,是时髦的潮头,也是标榜着装者家庭生活条件的优越。这皆是都市的风景,自然,我也记得那个年代北方都市里的顺口溜:“吊腿裤子小白鞋,呢绒袜子露半截。”至于军帽、军挎、军装是身份的象征,恐怕所有都市里皆是如此。那个时代远去了吗?作者像是在提示人们,警惕那个疯狂的时代!

    那是一个灵魂被扭曲的时代,一个教育缺失人人自危的时代。一代与其同步成长的孩子,他们的心灵、思维方式是否会被难以逆转的阴影所左右?那是命运多舛的一代,在人生最易被雕琢被造就的年龄里,面对着那么多的不堪,如此这般地长大,各自走向社会。凭借着各自不同的家庭背景、自身的智慧与阅历,在各种繁杂的环境中或被淬炼或被淘汰。有的枯萎了,有的灿烂了,灿烂得繁花似锦。然而,繁花总有凋落……
    《繁花》这篇小说不仅仅是内容耐人寻味,结构形式紧扣人心,节奏感恰到好处,地域特色尤为突出。词语优美厚重,管中窥豹已见作者笔力。如:浅笑轻颦,吐属婉顺、温风如酒,波纹如绫、玉簪寒,丁香瘦,稚绿娇红、霜天晓角,剪雪裁冰、山河绵邈,粉黛若新、面如芙蓉,艳中有光,魂神飞越、分花拂柳,细声细气、吴音婉转,呖呖如莺簧、天井毕静,西阳暖目、心脾困结,一时遣尽……等等,作者顺笔写来,柔和柔美,颇显古风古韵,给读者一种美的享受。


《繁花》与《繁花》
    一声“姆妈”,一句“事体”,再一句“不响”及“汰浴”,构成了上海腔调的主体。无论是弄堂里的姆妈还是旧式家庭的小阿姨与老阿婆,举手投足,接人待物,无不涂上一方地域的色彩,包括理发的师傅满嘴的苏北行话。老上海,新上海,几十年的岁月沉积,沧桑里不变的是,人间烟火无处不在。
    如此行文方式,似跳出三界外,独树一面旗帜。
    当读到陶陶的情人在二人戏虐中失足坠亡,让人突感惊悸。李李剃度为尼令人黯然失落。小毛的离世更是让读者悲戚神伤。一时间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梅瑞,转眼却落得身无分文。心怀鬼胎的汪小姐最终竟怀上了不知是谁的怪胎。丁先生的大批文物收藏,被资深专家判为早年赝品……林林总总,令人悲悯、叹息、感伤,如繁花落尽时,由不得的沮丧落寞。


    其实《繁花》是一部笔墨深刻的小说,它记录了漫长的岁月中,各种事物在纷繁的世间中改头换面,及各类人等在不同时期戴上的面具,作者不辞繁杂地将其展现出来。

有句成语叫“万变不离其宗”,电视剧《繁花》与小说《繁花》貌似同归一辙,费解的是两个作品各说各话,各讲各的故事。当然,个中自有创作者必然的现实理由,无需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