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讲究“盖棺定论”,就是人死之后,在评价一人功过是非时,为了方便对历史人物盖棺定论,于是选择用“谥号”来进行高度概括。
根据西周金文记载,大约在周穆王时期,给大贵族死者加谥的做法已比较普遍,因此谥号最晚出现于周代初期,此后持续到近代,历经大约3000年。
历代帝王谥号之中,汉代皇帝谥号别具特色,东西蜀汉持续400余年,从刘邦到刘备,仅有刘邦、刘秀、刘备三个皇帝死后谥号中无“孝”字,其他皇帝皆有“孝”,比如我们熟悉的汉武帝刘彻,其谥号就是“孝武”。
问题在于,为何汉代皇帝谥号普遍加“孝”,为何又此三个皇帝谥号无“孝”?(本文总结的是死时为帝者,刘禅死时已非皇帝)
我们都知道,汉朝主张“以孝治天下”,但汉朝人理解的“孝”,不是简单的孝顺、孝敬,更非盲目的以孝治天下,而是有一套治国理论基础。
吕氏春秋孝行篇记载:“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本而后末。所谓本者,非耕耘种植之谓,务其人也。务其人,非贫而富之,寡而众之,务其本也。务本莫贵于孝。”因此,“孝”是人之本,一切高贵品质的前提,所谓“百善孝为先”,也是“忠”、“勇”等的前提。
因此,汉代皇帝谥号普遍加“孝”,以孝为常谥,肯定与治国理论相关。但问题是,既然如此,那么为何刘邦、刘秀、刘备三者谥号却无“孝”?其实,汉朝以孝为常谥,更有一些独特原因。
汉昭帝刘弗陵去世后,霍光与群臣立昌邑王刘贺为帝,但数日后,霍光认为刘贺“行昏乱,恐危社稷”,主张将之废除,重新选择皇帝,询问其他朝臣意见时,田延年有过一段表述:
《汉书·霍光金日磾传》记载:“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令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其中,所谓“宗庙血食”,显然是指刘氏后人能继续祭祀祖先,让祖先得到血食。
田延年指出汉朝以孝为常谥的原因,在于“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简单的说就是后代具有祭祀与延续宗庙的责任,同时也隐含继承者的正统性。
汉昭帝驾崩于公元前74年,距离刘邦建汉仅140年,而且田延年是在废立刘贺的重要场所发言,因此他的话无疑更接近汉朝“以孝为常谥”的本义。
由于刘邦是汉朝的开创者,而不是“孝”所强调的继承者身份,因此刘邦谥号上自然无需带“孝”。但问题是,刘秀、刘备都是刘邦的后人,汉朝的继承者,为何他们谥号里却没有“孝”呢?原因很简单,他们开创者的身份大于继承者。
西汉祭祀于高庙,东汉祭祀于世祖庙。《后汉书》记载:“光武皇帝崩,明帝即位,以光武帝拨乱中兴,更为起庙,尊号曰世祖庙……后帝承尊,皆藏主于世祖庙”。因此,刘秀是万世不祧之祖的开创者身份,是“世祖”,自然谥号中无需加“孝”。所谓“不祧之祖”,就是不迁入祧庙(供奉远祖之庙)的祖先,通常用来比喻创立某种事业而受到永远尊崇的人。
与刘秀相比,刘备谥号中更不适合带“孝”,因为刘秀是西汉长沙定王(汉景帝之子)的后代,隔了大概六七代,在礼法上还认汉元帝为皇考,而刘备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后代,血缘更为淡薄,更不便作为东汉或西汉的继承者身份。同时,由于刘备也是靠自己打下一片江山,更多的是开创者身份。因此,刘备谥号为“昭烈”,理所当然的不带“孝”。
综上,汉朝以孝为常谥,其原因不在于《吕氏春秋》、儒家经典等对孝的论述,更主要的原因应该在于“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
其实,秦朝短暂而亡,教训深刻,因此汉朝建立后的首要任务,显然应是如何延续江山,以孝治天下是延续江山的手段,激励后人延续刘氏江山才是终极目标,或许如此才是谥号带“孝”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