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里的美人鱼》是赵志明的最新一部小说集,他的叙事风格依然是无有轻重之感的淡淡白描,但却无处不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无奈和悲凉底色,他的笔端既有风月无边的背景色,也有着坦然面对的暖意,但更多的是底层小人物的内卷,无处不在的无力感。
就如他自己在自序中所说:“漫漫人生路,离别当路牌”,《秦淮河里的美人鱼》十篇小说中的十个主角,在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角落里,演绎着十种不同的人生海海的酸甜苦辣咸……
无论是求学的少年,还是为了生计的中年,亦或是渴望落叶归根的老年,都被他用作者自己人到中年,看透不说透的情感铺陈蔓延开来,换取不同读者的心有戚戚然的阅读体验。
《弦上》生病的少年不愿意待在医院里,因为那里虽然住着一床一床的病人,却比家里更安静冷清。“不乏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像虚弱的阳光照射在很厚的一层冰面上,不仅无法让冰面下的水感觉到温暖,对冰层也毫无影响,甚至阳光都变得畏寒一样瑟瑟发抖”。
这段文字把赵志明后现代主义的写作风格诠释的细致入微,通过表面巧妙直白的情感冷冽体味,从而让自己新的价值取向,与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发生了隐晦的决裂,反映了现代生活中的情感享受、物质追求和底层人们生活的合理性和无所适从感。
病中的少年回村偶尔看到捕蛇人捉蛇,便也想学着做,却总不得要领……“少年属蛇,少年好像也是这样一条蛇,尾巴上系着一条线,虽争得了自由,这自由依然是受限的可怜的一点点自由,就好像梦里能够周游世界,骑蛇归来,却只能看风景这边”。短短的一段话,少年人生的心境,倏忽之间便有了苍凉感。
后现代文化是一种没有中心的多元文化,宽容各种不同的标准。赵志明“生活复合式存活”的写作风格,在粗浅的阅读后,不期然间便容易被人接受,但也不经意间极易被人诟病。
但是,当经过生活洗礼,再带入生活阅历丰富感后的沉浸式体验,这种湮灭后复生的现代写作风格,还是被大多数读者所热忱接受,以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后再爱上的形式……虽然,赵志明的笔端并没有具体的指向,这种生存风格是针对社会上哪种人群的。
这种阅读体验生活极致锤击的形式,在他的《挟持去燕郊》诠释的淋漓尽致,却又莫名其妙的不可思议。一个一贯循规蹈矩的胆小慎微的“我”,生活如死水微澜,下楼扔垃圾抽根烟的功夫,被陌生人直言不讳地借车去燕郊……
因为莫名的被窥伺感,莫名不可言说的恐惧原因、更因为妻儿老小的安全缘故,“我”心不甘情不愿,但却自觉自愿地送陌生人去燕郊寻仇,意料之外地无果而终,从此两人老死不相照面……
让人惊诧莫名又荒诞不经的,不仅是事件背后“我”一系列的心理博弈,回到家后见到襁褓中的稚儿,“我”体验到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激和喜悦——那种生命悬于一线之差,惊险瞬间定格的记忆……
“我”本可以轻易、坚决地拒绝陌生人借车的提议,可“我”没有勇气,被陌生人拿捏的死死的感觉笼罩着“我”,这是现代人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中,彼此之间相互隔绝后,时时自感被危险折射的后遗症吗?
“如你所知,我偶尔会有点怀念他,自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出现过。不可否认,他上次那样出现的时候,确实吓了我一大跳”……
谁碰见这样的事都会吓一大跳,然后不由自主的,下意识按照对方不合常理的要求去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孤独的,渺小的,对于周围的人和事,我们自己无法去主动把控,只能被动的跟从,以规避想象中的危险。
短的是时间,长的是生活,数字时代,即使在一个城市里,男人和女人,相互之间,也让相遇和离别,流动性的发生着碰撞,那种被时代裹挟的汹涌态势,让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栽浮载沉,成为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根本没有岁月和回头的倏忽而过的过客。
单纯生活性的写作,记叙的是内卷无处不在的爱情,邂逅相遇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却仿佛囊括了一生的幸福和遗憾。
就像打捞秦淮河里的美人鱼,如果你信了,那注定将是个谎言,如果你不信,那就是一个没有兑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