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正在说话时,西门庆进来了,收了贲四倾出的银子,把剩下的三锭金子交给月娘收了起来。他告诉月娘:“这是李智、黄四还的四锭金子,拿了给孩子玩了一下,结果不见了一锭。”
他吩咐月娘:“你叫出各个房间的丫头审问一下。我叫小伙子去买东西,如果早点把金子拿出来,就算了;否则,我就要严加问责。”
月娘说:“话说回来,这金子本来不应该拿给孩子,重压着他,一时砸到他手脚怎么办!”
潘金莲接过来说:“不应该让孩子玩?就是恨不得拿进他屋去。刚刚叫着,一回头可别这样,就好像军队抢掠一样,不让任何人知道。这回金子不见了,难怪你该怎么有脸对大姐姐说!叫大姐姐帮你查各个房间的丫头,叫她们说话不笑,眼里也不笑!”
说了几句,西门庆生气了,走向前把金莲按在月娘炕上,举起拳头,骂道:“够了!不看在我面子上,你这个小刁嘴,我就把你打死!就是你嘴巴利索,你也管不了这件事。”
金莲装作哭泣,说道:“我知道你仗着权势、地位和财富,变心了,只欺负我,你说你这么威风,打死一个半个人也不在意。有谁阻止你?你就打吧!我随你怎么打,只怕打不过这口气,如果没有了这口气,愁我家的病哑巴子不问你要人!无论你有多少钱和权势,我会和你家一一对抗。你说你是衙门里的官员怎么样?无缘无故地只是恶名——不过是个穷官,能管几个人命?你就是皇帝都不敢随意杀人!”
几句话说得西门庆反而笑了,说道:“你看这个小刁嘴,这么咄咄逼人!我是穷官?让她们拿我的官帽来看看,我的官帽哪里破了?清河县问一声,我少谁家的银子?你说我是债务?”
金莲说:“你为什么骂我是小刁嘴?”
然后抬起一只脚说:“你看看,我脚哪里歪了?你怎么能骂我是歪嘴歪舌的人?”
月娘笑着说:“你们俩像是碰到撞上去的铜盆和铁刷。俗话说:恶人终有恶人相磨,见到恶人只能无奈!古语云嘴强者争第一。六姐,也亏你能言善辩,否则无法应付。”
西门庆不得已,穿好衣服走出去了。遇见玳安来说:“周爷家派人来邀请,问问爹是先去打醮,还是去周爷家?”
西门庆吩咐:“打醮的事,让你姐夫去吧。你帮着照看马,我去周爷家喝酒。”
接着,王皇亲家扮演戏剧的两位师父带着一群人来了,和西门庆叩头,西门庆让书童拿饭给他们,说:“今天你们认真服侍她们,我会重赏你们的,不要偷懒!”
师父跪下说:“我们必定认真完成任务,决不贪赃。”
西门庆吩咐书童:“他们唱了两天戏,每人赏赐五两银子。”
书童应允了。西门庆上了马,就去了周守备家吃酒。
金莲坐在上房,吴月娘说:“你赶紧去卸了妆!把脸擦擦,等会人来看见什么样子!谁让你惹他,我可替你捏了把汗。如果不是我在旁边劝着,搅和了鬼,几下子可能就打起来了。男人急了,连狗毛都不顾,不知道好歹,竟和她纠缠不休。金子失踪了,不管认不认错,她也不在你,也不在你屋里失踪了,凭什么和她硬碰硬!你也丢了这份气了!”
金莲沉默无言,走进屋里卸妆去了。
不久,李瓶儿和吴银儿都打扮出来,来到月娘房里。月娘问她们:“金子怎么不见了?刚才害她爹和六姐两个争吵,几乎就打起来了!幸好我劝开了。他爹去别人家喝酒了。吩咐小伙子买东西跑了。他晚上回来,要把各房的丫头都叫出来问话。你屋里的丫头或媳妇管着哪一方面?看着孩子玩,结果一锭金子找不到。一点小钱怎么搞的?”
李瓶儿说:“平白他爹把四锭金子给孩子玩,我和大妗子、郑三姐还有他二娘坐着聊天,谁知不见了一锭。现在丫头推姨娘,姨娘推老冯。老冯妈妈急得哭啼,要寻死。眼睛难以看清楚,现在冤情应该给谁?”
吴银儿说:“唉,唉!平常我喜欢和哥儿玩,幸亏今天我在这边屋里梳头,不然怎么办?虽然爹娘不说话,彼此还是心照不宣。谁不爱钱呢?我们家里最忌讳这种声名,传出去丢人!”
就在这时,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拿着行装进来,向月娘、大妗子、李瓶儿行了礼,望着吴银儿施了一礼,说:“银姐昨天没回家?”
吴银儿说:“你怎么知道的?”
董娇儿说:“昨天,我们两个在灯市街的房子里唱歌,大爹命我们今天来伺候奶奶。”
月娘让她们坐下。过了一会儿,小玉拿了茶来。韩玉钏儿、董娇儿忙站起身来接茶,向小玉施了一礼。吴银儿问道:“你们昨天唱到什么时候散场?”
韩玉钏说:“我们回家时已经很晚了,跟你兄弟吴惠一起走的。”
说了一会儿话,月娘吩咐小玉:“快给她们泡茶。等一会儿恐怕会有人来忙。”
又摆了茶点,桌子上放了两方茶和四盒点心。月娘叫小玉:“去请桂姐来一起喝茶。”
不一会儿,桂姐搀着他姑娘来到,两位都行了礼,坐下一起喝了茶,然后收拾起家务去。
这时迎春抱着官哥儿进来,戴着金梁缎子八吉祥帽,身穿大红氅衣,下面穿着白绸袜子和缎子鞋子,胸前挂着符号,手上戴着小金手镯。李瓶儿见了对他说:“你这小大人儿,没有人请你,来干嘛?”
她接过他,放在膝盖上。看到房间里的人,眼不转睛地看了这个,又看那个。桂姐坐在月娘的床上,引诱他玩耍,说:“宝贝儿只看着这里,想必要我抱他。”
于是她用手引导他,孩子立刻扑向她要抱。吴大妗子笑道:“这个小孩子,他也懂得喜好呢!”
月娘接过他说:“他爹是谁!将来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小花花公子。”
孟玉楼说:“要是成了小公子,我们大妈就打一顿!”
李瓶儿说:“小家伙,你姐姐抱,千万别弄湿你姐姐的衣服,否则我就惩罚了你!”
桂姐说:“哎呀!不用怕!就算弄湿了,也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想抱抱哥儿玩玩。”然后她们两个一起逗弄着孩子玩耍。董娇儿和韩玉钏儿说:“我们来这么久了还没唱歌给大娘们听呢。”